真子飞霜镜属于神仙人物故事题材镜类, 与对鸟镜类、瑞花镜类、特种工艺镜类一起流行于唐玄宗开元天宝至唐德宗贞元时期^[1]173, 其主题纹饰描绘了修道真人于修竹茂林之间弹琴引凤, 近处有山石荷池, 远处见祥云仙山的清幽画面。目前国内外博物馆或文物单位所藏的真子飞霜铜镜共43面^[2]71, 形式多为八出菱花形或葵花形, 也有圆形、弧线四边形或方形。铭文分为内外区, 分别有“ 真子飞霜” “ 凤凰双镜” 字样。

图1^[3]631:铜镜纹饰以龟钮为中心分布。左侧一人端坐于竹林, 置琴于膝, 前有几案, 上有笔、砚、书卷等什物; 右侧饰鸾凤起舞; 上侧有田格, 内铭“ 真子飞霜” 四字, 田格上绘云山状仙境; 下侧为山石水池, 池中水波涟漪, 其间隐约伸出一截荷柄, 一龟趴于荷叶之上, 成为镜背中心的钮与钮座。外区环绕一圈铭文, 铭辞为:“ 凤凰双镜南金装, 阴阳各为配, 日月恒相会。白玉芙蓉匣, 翠羽琼瑶带。同心人, 心相亲, 照心照胆保千春。”

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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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 衢州文管会藏真子飞霜镜

图2^[3]630、图3^[3]632、图4^[3]629内区纹饰基本同图1, 仅细节略有差异, 表现为:

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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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 扬州出土真子飞霜镜

图2:钮座上方有一鹤朝云外仙境翱翔。内外区均无铭文。

图3:钮座上方无“ 真子飞霜” 四字铭。

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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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 上海博物馆藏真子飞霜镜一

图4:镜背中心为圆钮, 非龟钮。外区无铭文。

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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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 上海博物馆藏真子飞霜镜二

通过比对可知八出葵花形真子飞霜镜有以下几个特点:

1.多为龟形钮、荷叶形钮座, 配以仙鹤图案, 意谓龟鹤齐寿。钮下是池塘, 水流涟漪, 中有荷叶伸出。

2.主题纹饰图案为真子弹琴引凤, 其左侧纹饰为背对茂竹的弹琴者, 右侧纹饰为鸾凤起舞, 意谓修道之人得道升仙。

3.钮上方或书“ 真子飞霜” 四字, 或饰翱翔飞鹤, 上方为祥云仙山。

4.外区或有诗铭“ 凤凰双镜” 。

关于“ 真子飞霜” 的含义, 清代金石学家钱坫认为, “ 真子当是人名, 飞霜当是操名” , 又云“ 然遍检书传及琴谱诸书皆不可得” ^[4]252。真子飞霜镜图铭所反映的神仙人物故事主要有四种说法:

1.真孝子尹伯奇的故事。朱江先生根据古琴曲调《履霜操》名与“ 飞霜” 名相类似, 而《琴操》中所载《履霜操》曲调的来由中有伯奇于野援琴鼓“ 履朝露兮采晨寒” 的情景, 认为“ ‘ 飞霜'即‘ 履霜操'的别称; ‘ 真子'即‘ 真孝子'的简称。而镜纹的全部内容, 则是尹伯奇放逐于野的喻意” ^[5]20, 镜纹所展现的整个故事情节有鉴戒之意。

2.舜与湘妃的爱情故事。真子飞霜镜图纹反映了帝舜制乐引凤, 后崩于苍梧之野, 湘妃殉情的事迹。梅丛笑先生根据真子飞霜镜外区铭辞“ 凤凰双镜” 推测铜镜纹饰所表达的是天子舜与湘妃的爱情传说, 并由《虞书· 舜典》“ 《箫韶》九成, 凤凰来仪” 释读镜纹为舜演奏《箫韶》乐曲, 认为“ 镜纹中的翠竹、荷花、湖石都带有江南景色, 它表现的正是天子舜行至苍梧之野, 抚琴而歌, 远处凤凰闻声前来朝见” 的情景, “ 真子” 可解为“ 真天子” , 即天子舜; “ 飞霜” 则喻舜死于苍梧之野^[6]141-142。

3.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王纲怀先生推测“ ‘ 真子'应是‘ 太真'‘ 真妃'‘ 真人'的集中称谓” , 而“ 主题铭文‘ 真子'似应为人名, ‘ 飞霜'似应为地名飞霜殿, ‘ 真子飞霜'可以理解成‘ 两个有情人重回寝殿'的寻梦和求仙” ^[7]182。

4.泛言民间传说故事。孔祥星等学者认为:“ 从真子飞霜镜表现的祥云、飞鹤、仙人等图案看, 它所描绘的对象当是在民间流传较广的传说故事。” ^[1]161此外, 也有学者推测弹琴者为司马相如, 铜镜中峨冠博带者对凤凰弹琴, 与司马相如奏《凤求凰》的故事暗合^[8]。日本学者则多认为真子飞霜镜的纹饰反映了伯牙弹琴的故事, 因而称此镜为伯牙弹琴镜^[1]161。

上述说法均从不同角度对唐代真子飞霜镜的铭文与图纹所表现的人物故事进行了阐释, 各取一点, 自成一说, 惜未能全面观照真子飞霜镜所传递的内涵。尹伯奇放逐于野的故事说并不能诠释外区镜铭“ 凤凰双镜” 的含义; 舜与湘妃故事说释读“ 飞霜” 为“ 舜死于苍梧之野” 不免牵强; 李杨爱情悲剧说与铜镜图饰所展现的身处茂竹幽林的弹琴者的悠然情态似不符; 泛言民间传说故事的说法则没有明示其为何种民间传说故事。根据以上论述, 对真子飞霜镜图文的释读, 我们认为有三个关键点:一是“ 真子” 为何人?二是“ 飞霜” 为何意?三是“ 凤凰双镜” 诗铭的含义是否为爱情?由于真子飞霜镜图案及其铭文含义的复杂性, 学界至今难有定论。下面我们试从道教的角度对“ 真子飞霜” 与“ 凤凰双镜” 铭文的含义做进一步探讨。

真子飞霜镜纹饰与舜作乐引凤、萧史吹箫引凤、王子乔控鹤升仙等多个神仙人物故事有交集, 但又似是而非, 难以明辨。为进一步探究原因, 我们对相关的神仙故事进行了整理:

1.舜作乐引凤。《汉书》所载班固《幽通赋》曰:“ 虞韶美而仪凤兮, 孔忘味于千载。” 注引《虞书· 舜典》曰:“ 《箫韶》九成, 凤凰来仪。” ^[27]4223虞舜时代, 美妙的《箫韶》之乐演奏到最后一部分时招来了凤凰。千年以后, 孔子在齐听到《韶》乐, 三月不知肉味。这里是把舜作乐引凤与孔子听乐忘味联系在一起, 本为儒家观念的表述, 因为与舜及孔子相连, 后世影响巨大, 故而因舜作乐而“ 凤凰来仪” 就成为道家编撰神仙故事的重要题材。

2.王子乔控鹤升仙。《列仙传》云:“ 王子乔者, 周灵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凤凰鸣。游伊、洛之间, 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三十余年后, 求之于山上, 见桓良, 曰:‘ 告我家, 七月七日待我于缑氏山巅。'至时, 果乘白鹤驻山头。望之不得到, 举手谢时人, 数日而去。亦立祠于缑氏山下, 及嵩山首焉。” ^[28]65诗赞曰:“ 妙哉王子, 神游气爽, 笙歌伊洛, 拟音凤响, 浮丘感应, 接手俱上, 挥策青崖, 假翰独往。” ^[28]184

3.萧史吹箫引凤。《列仙传》云:“ 萧史者, 秦穆公时人也。善吹箫, 能致孔雀白鹤于庭。穆公有女, 字弄玉, 好之, 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凤鸣, 居数年, 吹似凤声, 凤凰来止其屋, 公为作凤台, 夫妇止其上, 不下数年。一日, 皆随凤凰飞去, 故秦人为作凤女祠于雍宫中, 时有箫声而已。” ^[28]80诗赞曰:“ 萧史妙吹, 凤雀舞庭。嬴氏好合, 乃习凤声。遂攀凤翼, 参翥高冥。女祠寄想, 遗音载清。” ^[28]187

4.唐明皇仙话。道士杨通幽自蓬莱仙山携玉妃金钗钿合还, 唐明皇悲悼妃子, 常吹一紫玉笛, 引双鹤下于庭。《杨太真外传》^[29]354与《明皇杂录》^[30]56均述唐明皇原为天上之“ 孔升真人” ; 《三洞群仙录· 太真金钗》引《仙传拾遗》, 叙杨贵妃本为“ 上元女仙张太真” , 而唐明皇“ 即太阳朱宫真人” ^[31]354, 二人皆因罪谪于人间, 后终重回仙班。

我们从故事内容、人物、故事结局、文献来源四个方面将这四个故事列表如下(表1):

表1

表1

表1 真子飞霜镜故事题材原型 故事内容 人物 故事结局 文献来源 1.舜作乐引凤 舜 凤凰来仪 《汉书》 2.王子乔控鹤升仙 王子乔 控鹤升仙 《列仙传》 3.萧史吹箫引凤 萧史、弄玉 随凤凰飞升 《列仙传》 4.唐明皇吹笛引鹤 唐明皇、杨贵妃 重回仙班 《杨太真外传》《明皇杂录》《仙传拾遗》《三洞群仙录》

表1 真子飞霜镜故事题材原型

通过以上文献的比对, 我们把弹琴(或吹笙、吹箫、吹笛)、引凤(或鹤)这两个关键信息联系起来, 即可发现唐代真子飞霜镜的主题纹饰是对以上几个神仙人物故事的整合与变形处理。真子弹琴舞凤的画面体现了人们对长生成仙的企羡。因为铜镜是日常使用的生活器物, 其制作者根据广受人们喜爱的神仙人物故事制成图像, 对内容相似的众多传说故事而言, 图像必然选择其中的一部分予以描绘, 局部截取的图像形成了定式, 使这一固定内容的图像基本可以脱离原有传说故事而存在^[32]22。可见, 唐代真子飞霜镜纹饰正是融合了当时流行的舜作乐引凤、萧史吹箫引凤、王子乔控鹤升仙、唐明皇吹笛引鹤等几种神仙故事传说, 整合出了一组新的图像, 表现修道之人身居茂竹幽林弹琴引凤, 后得道升仙, 长生不死。长生是唐人内心最真实的反映和投射, 真子飞霜镜图铭也基本呈现了这一诉求。就此而言, 我们将真子飞霜镜的纹饰与铭文结合起来理解为修真养生, 是合乎情理的。

真子飞霜镜所绘制的真人弹琴引凤的主题纹饰表现了道教修炼的内容, 是当时民间流行的长生成仙信仰的折射。如果说真子飞霜镜是唐人的神仙信仰在物质生活方面的体现, 那么以长生为主题的唐诗则反映了唐人在精神方面的追求, 二者分别从物质与精神两个方面印证了唐人对长生久视的祈愿, 这在唐诗中主要体现为文人士大夫对升仙太子王子乔等神仙人物的倾慕以及对现实中修道真人的称颂。

王子乔得道升仙的事迹在唐代十分流行。唐天册万岁二年(696), 武则天于嵩山封王子乔为“ 升仙太子” , 并为之立庙^{[17]卷二十三, 851}。圣历二年(699), 武则天幸嵩山, 谒升仙太子庙^{[33]卷二百六, 6539}, 并亲撰升仙太子碑^{[34]卷九十八, 441-442}。唐代省试诗题也曾以王子乔升仙事件命题, 如唐文宗大和二年(828)应试诗题《缑山月夜闻王子晋吹笙》^{[35]卷二十, 744}。上行下效, 这必然引起文人士大夫对仙人王子乔的关注。如宋之问《王子乔》诗:“ 王子乔, 爱神仙, 七月七日上宾天。白虎瑶瑟凤吹笙, 乘骑云气吸日精。吸日精, 长不归, 遗庙今在而人非。空望山头草, 草露湿君衣。” ^{[36]卷四, 591}这是诗人谒拜王子乔庙, 抒发对仙人的追慕情怀。李白《凤笙篇》:“ 仙人十五爱吹笙, 学得昆丘彩凤明。始闻炼气餐金液, 复道朝天赴玉京。玉京迢迢几千里, 凤笙去去无穷已。……绿云紫气向函关, 访道应寻缑氏山。莫学吹笙王子晋, 一遇浮丘断不还。” ^{[37]卷五, 281}全篇引述《列仙传》王子乔吹笙引凤、乘鹤升仙的故事, 送友人学仙求道。李白《至陵阳山登天柱石, 酬韩侍御见招隐黄山》:“ 因巢翠玉树, 忽见浮丘公。又引王子乔, 吹笙舞松风。朗咏《紫霞篇》, 请开蕊珠宫。步纲绕碧落, 倚树招青童。何日可携手, 遗形入无穷。” ^{[37]卷十九, 907}诗人想象往黄山遇见仙人浮丘公, 又引王子乔吹笙舞于松风之中, 希望与友人韩云卿同隐黄山。陈陶《闲居杂兴五首》(其三):“ 长爱真人王子乔, 五松山月伴吹箫。从他浮世悲生死, 独驾苍鳞入九霄。” ^{[25]卷七四六, 8491}流露出与仙人同游的愿望。与王子乔齐名的神仙人物赤松子也常见于唐代文人士大夫的诗中。如陈子昂《春日登金华观》云:“ 白玉仙台古, 丹丘别望遥。山川乱云日, 楼榭入烟霄。鹤舞千年树, 虹飞百尺桥。还疑赤松子, 天路坐相邀。” ^{[38]卷二, 55}诗人春日游金华观, 赏山川楼榭、古树飞桥, 犹似仙人相邀, 遂心怀逸兴, 欲飘然而去。

唐人非常尊崇修道高士, 甚至将其视为神仙。唐玄宗《送赵法师还蜀因名山奠简》诗云:“ 道家奠灵简, 自昔仰神仙。真子今将命, 苍生福可传。江山寻故国, 城郭信依然。二室遥相望, 云回洞里天。” ^{[25]卷三, 33}咏赵法师还蜀奠灵简, 为苍生祈福的事件, 表明了玄宗对道教的尊崇态度。刘禹锡《赠东岳张炼师》:“ 东岳真人张炼师, 高情雅淡世间稀。堪为列女书青简, 久事元君住翠微。金缕机中抛锦字, 玉清坛上着霓衣。云衢不要吹箫伴, 只拟乘鸾独自飞。” ^{[39]卷二四, 725}吟咏一位修真的女冠, 她性情雅淡, 心无旁骛, 潜心修道而终将得道飞升, 是诗人心目中的高道楷模。皎然《赠张道士》:“ 玉京真子名太一, 因服日华心如日。此心不许世人知, 只向仙宫未曾出。” ^{[25]卷八一六, 9196}称赞张道士的高洁品性。李益《入南山至全师兰若》:“ 木陨水归壑, 寂然无念心。南行有真子, 被褐息山阴。石路瑶草散, 松门寒景深。吾师亦何爱, 自起定中吟。” ^{[25]卷二八三, 3215}刻画了兰若真人的修道环境南山, 从侧面烘托其清心修行。钱起《题嵩阳焦道士石壁》:“ 三峰花畔碧堂悬, 锦里真人此得仙。玉体才飞西蜀雨, 霓裳欲向大罗天。彩云不散烧丹灶, 白鹿时藏种玉田。幸入桃源因去世, 方期丹诀一延年。” ^{[40]卷八, 258}吟咏道士潜心炼丹修道。许浑《赠何处士》:“ 东别茅峰北去秦, 梅仙书里说真人。白头主印青山下, 虽遇唐生不敢亲。” ^{[41]卷十一, 751}咏处士云游四海, 悠闲自在。曹唐《小游仙诗》(其八十五):“ 云衫玉带好威仪, 三洞真人入奏时。频着金鞭打龙角, 为嗔西去上天迟。” ^{[25]卷六四一, 7351}想象一位三洞真人身着云衫玉带, 手持金鞭, 骑龙上天的情景, 十分生动有趣。李韶《题司空山观》:“ 梁代真人上紫微, 水盘山脚五云飞。松杉老尽无消息, 犹得千年一度归。” ^{[25]卷七七○, 8738}称颂修道真人法力高深。吴筠《高士咏》:“ 文始通道源, 含光隐关吏。遥欣紫气浮, 果验真人至。玄诰已云锡, 世荣何足累。高步三清境, 超登九仙位。” ^{[25]卷八五三, 9654}吟咏文始真人得道。李商隐《访白云山人》:“ 瀑近悬崖屋, 阴阴草木清。自言山底住, 长向月中耕。晚雨无多点, 初蝉第一声。煮茶归未去, 刻竹为题名。” ^[42]2238描写修道山人的清幽生活。赵嘏《赠王先生》:“ 太一真人隐翠霞, 早年曾降蔡经家。羽衣使者峭于鹤, 鸟爪侍娘飘若花。九鼎栏干归马齿, 三山窕窈步云涯。时因弟子偷灵药, 散落人间驻物华。” ^{[25]卷五四九, 6358}讲述了“ 太一真人” 王某的事迹。

在称颂高道的同时, 唐代文士也时常在诗中表达炼丹修道的感受。如杜光庭《题仙居观》:“ 往岁真人朝玉皇, 四真三代住繁阳。初闻九鼎丹华熟, 继蹑五云天路长。烟锁翠岚迷旧隐, 池凝寒镜贮秋光。时从白鹿岩前往, 应许潜通不死乡。” ^{[25]卷八五四, 9662}表明唐人热衷于炼丹修道, 实则多是期望借此通往传说中的“ 不死乡” 。张果《金虎白龙诗》:“ 二气丹砂不足灵, 真成真气用黄轻。铅中有物丹中汞, 人自迷津落路行。” ^[43]801讲炼制丹药之事。张果后来也被演化为“ 八仙” 之一。王建《送吴谏议上饶州》:“ 鄱阳太守是真人, 琴在床头箓在身。曾向先皇边谏事, 还应上帝处称臣。养生自有年支药, 税户应停月进银。净扫水堂无侍女, 下衙唯共鹤殷勤。” ^{[44]卷七, 340}叙写好神仙的饶州刺史吴丹的养生之道。唐代修道者在炼丹的同时逐渐由崇尚外丹服食到注重内丹修炼, 这在诗中也有所表现。如陈子昂《感遇》(其五):“ 曷见玄真子, 观世玉壶中。窅然遗天地, 乘化入无穷。” ^{[38]卷一, 4}引《后汉书· 方术传》所载壶公故事, 喻自己拜谒玄真子悟道。徐灵府《自咏二首》(其一):“ 寂寂凝神太极初, 无心应物等空虚。性修自性非求得, 欲识真人只是渠。” ^{[25]卷八五二, 9639}讲述内丹修炼的心得。吴筠《游仙二十四首》(其三):“ 愍俗从迁谢, 寻仙去沦没。三元有真人, 与我生道骨。凌晨吸丹景, 入夜饮黄月。百关弥调畅, 方寸益清越。栖神合虚无, 洞览周恍惚。不觉随玉皇, 焚香诣金阙。” ^{[25]卷八五三, 9641}同样描绘了修炼的感受。杜光庭《步虚词》其四:“ 控辔适十方, 旋憇玄景阿。仰观劫仞台, 俯眄紫云罗。逍遥太上景, 相与坐莲华。积学为真人, 恬然荣卫和。永享无期寿, 万椿奚足多。” ^[43]1520显然, “ 永享无期寿” 才是道教修真的最终目的。

由上述唐诗可见, 无论是表达对王子乔、赤松子等神仙人物的倾慕, 还是对修道真人的称颂, 抑或是对丹道的体悟, 诗人们往往通过对环境的刻画来辅助完成; 而唐代文人士大夫常以清幽的场景来衬托修道之人脱离尘世、静心修炼的高洁志趣, 这又与真子飞霜镜主题纹饰所反映的真子弹琴于修竹幽林的旨趣一致, 都表达了唐人对长生的祈愿。

综上所述, 流行于中晚唐时期的真子飞霜镜中修道真人弹琴引凤的主题纹饰, 是当时社会企羡神仙、希冀长生的真实写照。人们无论是否为道教徒, 都普遍相信通过服食丹药或者修身养性可以得道成仙, 进而获得长生。作为唐人神仙信仰的物质载体, 唐代真子飞霜镜中的弹琴引凤纹饰融汇了王子乔控鹤升仙、萧史吹箫引凤等仙话传说, 整合出了一幅真人弹琴引凤的新图像, 迎合了唐人希冀长生的愿望; 与此同时, 唐诗中所展现的仙道情境也传达了唐人的精神诉求。因而我们从唐代镜与诗的相互辉映之中, 得以窥见唐代的社会习俗与流行风尚。